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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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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

滿朝上下都對此好奇, 因為北地已足夠大,南邊富庶,可如今各方割據, 想要徹底收攏, 則又是一場硬仗。

而是否打南邊, 也會引起朝中局勢變動。

對武將而言, 沒什麽比打仗能更好的建功立業了。

但凡趙義方是個尚存野心的皇帝,他就不可能放過南邊, 但真要是休養生息拖上幾年, 變數可真是太多了, 誰能清楚他是否會在富貴奢靡的溫柔鄉裏磨去心志?

以往也並非沒有先例。

所有人都擡脖子等著看,崔舒若卻覺得打南邊的可能性很大。

不論是提拔安撫世家,還是費力氣與南邊的羅良郡主交好,甚至是崔舒若不知道的地方,誰說的清楚皇帝都做了哪些準備?

若要清楚接下來皇帝會怎麽選擇, 只需看他如何封賞諸將。

但皇帝接下來的舉動, 卻讓眾人都摸不著頭腦,弄不清他究竟想做什麽。

有功者自然是賞, 尤其是武將, 可皇帝賞得中規中矩, 大多只是賜了金銀錢帛,晉品階的少,封爵位的自然更少。武將們浴血奮戰回來, 說不失望自然是假的。

倒是前面被皇帝安插官職的士族子弟們,又好幾個都被厚賞。尤其是夏貴妃的弟弟, 原本是個七品的小官,糧草押運調度有他的一份, 結果這一回卻被一口氣升為從四品。

四品是多少文官武將到死都跨越不過去的坎,一品二品大多是加封的虛職,三品就已經是實權裏的高位了,從四品,又是剛及冠不久的年紀,旁人都能罵一句黃口小兒。簡直不公極了,不僅是夏貴妃的弟弟,還有不少沒怎麽費力就平白升官加爵的。

倘若大家都一樣,賞得薄些也就罷了,怎麽那幾個小白臉沒出力反而有功?

不患寡而患不均。

武將團體因此頗有非議,尤其是跟著趙巍衡出生入死的那幾個人,最是不平。魯丘直幾人甚至常常在酒肆聚集,久喝多了人也跟著狂妄起來,特別是魯丘直,本就是混不吝的人,竟然還敢在酒後大罵皇帝,說皇帝刻薄寡恩,賞罰不分,這還是美化過的,當場所言要多難聽有多難聽。

總不能指望一個曾混過江湖的好漢酒後罵人還要如同文人一般,慢慢悠悠的做篇賦,寫首詩吧?

不僅如此,因為夏貴妃的弟弟是糧草督運的小官,崔舒若才是真正籌措糧草,負責大軍後勤補給的人,於是魯丘直還順口提了一句,“娘姥姥的,姓夏的算什麽東西,毛都沒長齊也配越過老子。真要說運糧有功,那也是衡陽公主的功勞,要是衡陽公主受賞,我老魯屁話不敢有一句,他姓夏的憑什麽?”

一旁的人還在給魯丘直倒酒,自從崔舒若獻出提純酒的法子以後,那些高度酒不僅被用在軍營,有一些也被高價售出,達官貴人爭相買入。

魯丘直他們今日喝的就是提純過的糧食酒,不及軍營的烈性,但也不似以往那些喝起來跟水沒兩樣的酒,一個個都上頭了,不少都口不擇言起來。

但大多數還是保持最後的理智,記得有些話說出來腦袋大抵不能繼續待在脖頸上了。

於是其中一人攔了攔,“魯兄,這話可不敢說,隔墻有耳!”

這話不說出來也就罷了,說了才叫人頭疼。好幾個人都清醒了不少,覺得四周可疑,畢竟是酒肆,旁邊就用草簾隔著,也不能隔音。

方臉的漢子挪了挪脖子,示意跟著過去瞧瞧,兩人收住腳聲,一步步挪過去,和做賊似的,而後猛地掀開草簾,旁邊的桌子哪還有人,只剩下沒喝完的殘酒。

“沒事,沒人不是。”說這話的漢子還沒笑出聲,腦袋就被人用手一打,“你蠢不蠢,真要是沒人,酒才喝幾口人就跑了,菜可是才剛上的呢!”

這下幾個人算是重視起來了,真要是尋常人聽了也就聽了,就怕是不該聽的人聽見了,所以才著急忙慌的跑了。

魯丘直的面色陰沈,他說話最混不吝,要是聖人計較起來,他怕是頭一個遭殃。其中一位武將喊來博士,問他們隔壁坐的是誰。

博士還摸不著頭腦呢,“諸位放心,前頭坐的是餘諫議,斷不會逃了區區一頓酒錢。”

博士的話一說完,幾人腦袋裏的最後一點酒意都散了,一個個警醒起來,把博士趕了出去就開始商議。

“這可如何是好?”

“你問我我怎知,姓餘的諫議大夫誰不清楚他女兒是太子良娣,咱們這回丟官受罰事小,怕是要牽連明王了。”

魯丘直坐著不吭聲,直到旁人推了推他,非要他給個主意,他索性摔了酒壇,“怕什麽。大不了一人做事一人當,我老魯怎麽也是響當當一條漢子!”

等其他幾名武將都搖著頭走了之後,魯丘直一溜煙騎上快馬就去找自家妻子,托妻子悄悄派人去尋在外的岳雁容,請對方帶個口信給衡陽公主。

岳雁容自從拜闞郎中為師後,就被崔舒若允準,得以跟著四處行醫,還能以令牌出入宮禁。如今岳雁容也算小有名聲,跟著闞郎中義診居多,但也十分受並州貴夫人們喜愛。女醫本就稀少,宮中倒是有幾位,但都是專門為後妃所立,若無天家恩賞,怎好請來?

倒是岳雁容,又有醫術,又方便請進府。

故而岳雁容積攢了一批不錯的人緣,魯丘直的夫人輾轉請人去尋岳雁容時,她還沒當一回事,只以為是哪家貴婦人得了不便告知男郎中的病,才隱晦來尋她。岳雁容熟門熟路的跟著走,直到反覆換馬車才覺得不對勁。

然後便見到了魯丘直的夫人,是一位看著比魯丘直年紀還大好幾歲的婦人。她手指粗糙、關節腫大,腦袋上堆砌了許多金器,看著就像是驟然富貴的商賈妻。魯夫人穿戴不像話,可人卻沈穩,有些智慧,口齒清晰的說了來龍去脈,又拿出過往崔舒若曾給他們家幼子周歲時送的禮單,細說兩家關系不錯雲雲。

最後魯夫人請岳雁容立即進宮將此事告知衡陽公主,看看是否還有能挽回的餘地。

若只是魯丘直酒後失言,岳雁容說什麽也會推了,但他竟然提到了公主,以防萬一的確得告知公主一聲,否則後頭有何事就被動了。

岳雁容只好動身,她進宮時崔舒若正采花呢,春日別的沒有,就是花多。近來變故多得很,人心浮躁,崔舒若卻一反常態,撂挑子回宮裏閑散歇息。今日興起還準備試一試曾經在紅樓夢裏看見的制胭脂的法子。

然後岳雁容就找來了。

崔舒若清楚岳雁容生性細致沈默,行事有農家的謹慎,若非急事怕不會這麽著急忙慌的進宮。她只一下就笑盈盈的道:“今日摘得夠多了,倘若再摘下去,怕是阿娘要氣得不認我這個‘辣手摧花’的女兒了。”

她說的輕松,周圍的宮人們都跟著配合,袖如流雲,捂嘴發笑,活生生仕女圖裏的場景。

之後便順理成章的回去了,岳雁容也只是剛好撞到了崔舒若返殿的時候。

而一等進殿,行雪就意會了崔舒若的暗示,主動尋了借口把人都喊出去,只留下崔舒若跟岳雁容。崔舒若也變了臉色,詢問岳雁容進宮究竟是為了何事。

岳雁容一五一十的說了,崔舒若的神色漸漸凝重。

崔舒若皺著眉把玩了片刻手中的茶碗,最後有了決定,“你現在出宮,告訴魯丘直,立即上折子請罪,要快,決不能讓對方搶先。且請罪的動靜要鬧得大些,阿耶他重視仁德之命,事情鬧大以後,他反而會寬宥處理。

至於你,之後的時日若非急事切莫進宮,免得叫人聯想。”

崔舒若握住岳雁容的手,語氣輕柔,意在安撫,“正值多事之秋,你若是能避得稍遠些亦是好事,恰好也能潛心鉆研醫術。”

岳雁容一猶豫,但說這話的是崔舒若,她很快點頭。

等到岳雁容出宮之後,崔舒若開始反思現今形勢,她總覺得越來越難以琢磨清了,特別是皇帝的想法。原本覺得皇帝應該想要南征,否則不至於做出種種安撫後方的舉措,可薄待武將,盡管是趙巍衡一系的武將,怎麽都不像是戰前該有的作為。

君威難測,如今的皇帝已不似過去的齊國公那般好猜測。

在岳雁容出宮的當日午後,武將魯丘直就跪在宮門前遞折子請罪,他還在背上綁了荊棘,弄出好大動靜。皇帝一宣召他,當即哭得和淚人似的。混江湖的人也分要臉跟不要臉兩類人,很可惜,魯丘直是後者,他言辭懇切,死皮賴臉,只說自己品行不佳,嫉妒夏家子,這才口不擇言,請皇帝賜死他。

說到最後連皇帝都嘆息一聲。

之後的事自然是不了了之,若是沒鬧出這麽大動靜,自是依律懲處,可人盡皆知後,魯丘直又一副忠臣認打認罰的做派,倒讓皇帝不好動手了。最後皇帝親自解開魯丘直背上綁著荊棘的繩索,略訓誡了幾句,就放過了他。

成就一段君臣佳話。

可等到事情平息以後,皇帝卻找來了崔舒若。

再一次踏進長生殿,崔舒若的臉上沒有一點慌張,甚至微笑欣喜,好似純粹為阿耶拉派人尋她而高興。任誰也看不出崔舒若是指使魯丘直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幕後軍師。

皇帝照常給崔舒若賜座,但接下來問的話卻並沒有那麽友好。

“衡陽啊,前頭魯丘直一事你應有耳聞,可當真覺得阿耶不公,不曾嘉獎於你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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